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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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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禮敲了三下門,退後一步等待,但門內毫無動靜。他想了想,又叩了三下,大聲說:“小遙,是我。”

話音剛落,裏面果然傳來腳步聲,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。

田遙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,說:“進來吧。”

溫禮看了一眼門邊,沒有鞋架,只有一雙白色的人字拖隨意擺在地上。

田遙看出他的猶豫,淡淡地說:“直接進來吧,不用換鞋。”

屋裏是水泥地面,的確沒有換鞋的必要。

剛踏進一步,田遙又提醒道:“小心地上。”她指的是一地的玻璃碴。

溫禮:“……”

“隨便坐吧。”田遙往沙發上比劃一下,“我先掃了它。”

她給溫禮倒了一杯水,轉身去拿掃把和垃圾鏟。

溫禮不知怎地,想到了他們在酒吧的第一次碰面。那時她也是拿著這兩樣東西。

溫禮撇開眼,喝了一口水,開始打量起這個屋子。他環視了一圈,發現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。

家徒四壁。

更準確地說,這還不是一個家。

家具跟這棟樓房一樣老舊,處處透著破敗的氣息。屋子裏唯一的點綴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畫,被墊在桌上的,被掛在墻上的。

玻璃碴擦過水泥地,發出幹燥的沙沙叮叮聲。

田遙覺察到他神色有異,輕聲笑了笑。溫禮發窘得仰起頭,喝光了杯子裏的水。

“你別看這地方破,要比起監獄裏的——可不知道舒服上多少倍了。”

田遙幾乎從不主動說起監獄的事,一旦提起,那只有一種可能——她生氣了。

溫禮低著頭,看著杯子在手裏轉動,那只藍色的掃把不斷進出視野,每次耙走掉一些玻璃碴。

“對不起。”溫禮低聲說。

田遙把玻璃碴多掃進垃圾鏟,又將它們都倒進陽臺的垃圾桶。

“你又沒做錯什麽,幹嘛跟我道歉。”田遙坐到餐桌邊的椅子上,隔著茶幾看著溫禮。溫禮擡起頭,無力地笑了笑。

田遙靜了一會,才緩緩說:“阿禮,以後他們要再跟你打聽我的消息,你只說不知道行了。”溫禮既不反駁,也不答應,田遙頓了一下,又說:“我不想看到你被夾在我和他們之間。多難受。”

溫禮看著她,還是那副清淡的神情和語氣。他不由得想起她和陳景皓說話的樣子——才想了個開頭,他就放棄了。

不一樣。

她對陳景皓和他不一樣。

“阿禮?”

“啊?”溫禮恍然。

“你答應我。”

“答應什麽?”

田遙表情嚴肅起來,她腰板挺直,一手擱在餐桌上,一手隨意搭在腿上,像要訓話的領導。

“以後別把我的消息告訴他們。”

“……”溫禮不再看她,“再說吧。”

“溫禮!”

溫禮把杯子放到茶幾上,低頭的瞬間皺了皺眉頭。

“你的傷……怎麽弄成這樣的啊。”

田遙看向陽臺的那件白色短袖,它一個勁的晃啊晃,就是掉不下來。她漫不經心地說:“你不都知道麽。”

溫禮:“……”

餐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,田遙摸過手機,翻開蓋子。

一條新信息,來自陳景皓。

她嘴角彎了彎,摁開了短信。只有短短一句話,她反覆讀了好幾遍。

【我先去酒吧了,明天再來看你。】

她握著手機,走到陽臺扒著欄桿往下看,那輛白色SUV正緩緩駛出綠蔭,往路口拐去。

溫禮怔怔看著她,他們之間仿佛隔成兩個世界,各自嘗著不同的喜怒哀樂——對面的世界,他進不去,從來都是。他又低頭看著那只玻璃杯,杯底壓著茶幾的一道裂紋,從上方看,裂紋被放大了一倍。

溫禮等她回來,說:“我該走了。”他嘴巴動了動,後面一句怎麽也吐不出來。

田遙輕輕挑起下巴,嗯了一聲。

畫室的課程已經結束,田遙每天窩在屋裏,足足等了七天拆了線,才能將敷料和紗網帽去掉。而她的頭發,已經油膩得不像樣了。她買了帽子,虛虛地戴在頭上。

敲門聲響起,不用問也知道是誰。田遙戴上帽子,去開了門。

“怎麽在屋子裏還戴著帽子?”陳景皓看到她便問。

這不是明知故問嗎。田遙笑了笑,把他讓了進門。

田遙在畫畫。房東原來的飯桌架在廳中央,鋪上素凈的桌布,就成了她的畫桌。桌上擱著一朵粉色芍藥,畫上的芍藥花有了雛形。

“你隨便坐吧。”田遙隨手指了指沙發,進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水。“我想畫完這幅畫,能等嗎?”

陳景皓剛起床,口渴得很,端起杯子咕嘟喝了大半杯。

“不急,我還不餓。你餓了嗎?”

田遙搖搖頭,回到桌旁,繼續給芍藥上色。陳景皓擱下水杯,拖了一把椅子到她旁邊,抱著胳膊看著她。

帽檐擋住了她的眼睛,陳景皓只能看到田遙挺翹的鼻子,和緊抿的嘴唇。她畫得很認真,細細的一筆一筆,描繪著花的風姿。

他這麽想著,田遙卻忽然淺淺勾唇,低聲笑了。

“你笑什麽。”像偷窺被抓了現行,陳景皓不自在地撇開眼。

“沒事。”田遙又笑了。

田遙又恢覆那股淡淡的神情,淡然得和慵懶的午後融合在一起,柔軟得讓人想靠近。

“這花有什麽意義?”

田遙看了他一眼,“你是問,花語麽?”

陳景皓點頭,“嗯,就花語。”

田遙脫口而出,“情有所鐘。”

這四個字清清淡淡,卻帶了股莫名的力量,拉著陳景皓往沈默走去。田遙有些懊悔自己的快嘴,好像她在拐彎抹角向他表白似的。

田遙隔著帽子撓了撓腦袋,訕訕補充:“花店老板給的。”

陳景皓看著她緋紅的臉頰,越看越舒服,輕快地說:“花店老板是個男人吧。”

田遙無比認真地點頭,“嗯,像你一樣的老男人。”

陳景皓:“……”

屋子裏又歸於沈寂,卻並不尷尬。

陳景皓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,白皙秀氣的脖頸,修長靈巧的手指,還有,性感的鎖骨。

田遙並不習慣被人註視,只因她的註意力一直在畫上,由是對他的目光毫無知覺。她腦袋似乎不舒服,時不時拿手去撓幾下。

等到芍藥花完工,她小心翼翼地將本子捧給陳景皓看,才註意到他異樣的目光。

田遙的雙頰一時間紅得比芍藥花還嬌艷。

“好看嗎?”田遙示意他看她的畫。

陳景皓又看了她一眼,答了聲“好看”,才去看那朵花,他眼神微微頓了一下。

“哪好看?”田遙將本子放到芍藥花旁對比。

他看著那兩朵花,想了想,說:“……怎麽顏色不一樣呢。”

桌上那朵,嬌粉淡然,而紙上那朵,卻是艷紅似火。

田遙渾不在意地點點頭,“我喜歡。”

“你為什麽不畫人像?”陳景皓問,泰景江邊很多畫人物肖像的畫手。

田遙端詳著畫上的芍藥,“我畫人像畫不好。”

“是嗎。”陳景皓輕聲笑,想起躺在車抽屜裏面他的肖像畫,他怎麽覺得像在照鏡子。

“嗯。以前的老師說,我對那些模特的感情不夠投入,所以,畫不出那種細微的神態。”

陳景皓只感覺到胸膛有些熾熱。

田遙還在繼續說:“像《泰坦尼克號》裏面,男主給女主……”田遙驚覺這例子太尷尬,突兀地打住了。

“男主給女主什麽……”

“沒什麽。”田遙趕緊閉嘴。

“我後天要回去上班了。”田遙換了一個話題,宣布似的說。

“……你現在這樣怎麽上班啊。”陳景皓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帽子上,“你在家歇著吧。”

“我都歇了一周多了,再這樣下去,我可要喝西北風了。”田遙懶得看他,一樣一樣地整理桌上的文具。

陳景皓說:“……我不扣你工資。”

田遙轉頭看了他一眼,眼神含著淡淡的責備,“哪有你這樣當老板的呢。”

陳景皓挑了挑眉,“我喜歡。”

田遙嗤了一聲,沒再糾結這個問題。

田遙洗了手,和陳景皓一塊出門。

他們走在街上,陳景皓側頭看著她,說:“你想吃什麽?”

田遙的目光往街邊的店掃去,湘菜、粵菜、餃子店等等,最後落在陳景皓身上。

“吃什麽都行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……你會做菜麽。”

“當然。”陳景皓看著她,靜了一會,說:“你想吃我做的菜啊。”

“一直在外面吃,有些膩了。”田遙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,“……我不會做菜。”

陳景皓笑了,“好,那我們去超市買點菜。”

這個時間點超市人很多,扶梯上擠滿了人和購物車,田遙在超市門口停下來。

“會不會太麻煩了啊。”她猶豫地看著陳景皓。

“不麻煩。”陳景皓徑直往放購物車的地方走,推了一輛招呼田遙跟上。

陳景皓讓田遙站在購物車旁,他站在她身後,左手扶著推車,右手搭在扶手上,將田遙和後面的人群隔開。

“要買什麽?”田遙回頭,看見陳景皓兩臂微張,像一個懷抱。這個比喻讓她心頭一暖。

“你想吃什麽?”

又繞回了最初的問題,他們對視了一眼,都不由笑了。這麽一下,感覺周圍都安靜了。他們都匆匆撇開眼。

“吃魚吧。”田遙最終拍板。

他直接帶她來到水產區,挑了一條黑魚。又去揀了些蔬菜,陳景皓問她要吃零食嗎。田遙搖頭,於是他們排隊結賬。

陳景皓提著一大袋子的菜,和田遙一起回到了小區。田遙要往樓上走的時候,陳景皓卻叫住了她。

“這邊走。”他拿鑰匙指著他停在樓下的車,車頭燈跟著閃了兩下。

“……去哪裏?”田遙回頭,不解地看著他。

“我家。”

陳景皓把菜直接放進後座,又回頭向她解釋,“樓上的廚房沒東西,做不了菜。去我現在住那裏。”

果然還是太麻煩了。

田遙只好繞到副駕座那邊,開門坐了進去。

一路北行,陳景皓將車開進盛輝國際的地下車庫。他們從地庫直接上了20樓。

“到了。”陳景皓在2017房的門前停下,摁開了密碼鎖。

屋裏裝修不俗,與陳景皓在老小區的房子自是雲泥之別。客廳有一扇落地窗,通向外面的陽臺。

陳景皓將袋子擱在鞋櫃上,彎腰拉開櫃門,裏面有一雙粉紅的女式拖鞋。他手伸到半路,拐了個彎,把男士拖鞋拿出來放到她腳邊。

“鞋子大了點,將就一下。”

“沒事。”

“進來隨便坐吧。”陳景皓換上鞋,提著袋子進廚房。

田遙緊張又鄭重地環視一圈,客廳收拾得井井有條,擺放了一條巨大的L型沙發,邊桌上擺著一部黑色電話,旁邊扣著一個白色的相框,看不到上面的內容。

會不會也是他和他媽媽的照片。田遙不禁想。

“喝的在冰箱,你自己進來拿一下吧。”陳景皓的聲音從廚房傳來,伴著嘩啦啦的水聲。

“是——”田遙從相框上收回目光,垂著眼走進廚房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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